在实现教育现代化进程中，我们需要对流动人口随迁子女的学校教育予以更多关注，因为它关系到教育现代化水平的高低和能否最终实现。为此，本刊特开辟“探寻·随迁子女学校教育系列”，对于学校在这方面的各类工作中存在的困境和成功的探索进行追踪，从而积极推动随迁子女接受更好的学校教育。希望各相关学校和机构踊跃参与这一讨论，积极来稿或提供线索。——编者

    ■张志峰 陆丽红

    随着经济飞速发展，苏州市已经成为继深圳之后的第二大外来人口城市。苏州的学校也吸纳了大量外地随迁子女，有半数以上学校内超过50%的学生是随迁子女，这给这些学校教学带来了困难。为此，我们跨越了一年的时间，通过走访多所学校进行了相关调研。

    随迁困扰 教学困难

    E中学随迁子女占95%以上。在初二的一节英语复习课上，对于学生先前已经学过，本应有初步了解和能够初步运用的知识点，该班的学生大多却都一无所知，只有四五个学生能够做些回答。整堂课，教师就像上新课一样，每一个用法，每一个句子的操练，都很机械，都很单调，内容简单，容量很少，十分低效。通常10分钟完成的任务，他们用了45分钟。

    课后，教师表情失望，且又无奈，表现出难以言表的苦衷。我询问了她班级的情况，她说，她这个班级是年级中最差的一个，考试平均成绩在三十几分，真正能学的学生就只有五个。

    如此学业成绩的班级，要照常完成课程规定的教学任务，显然是不可思议的。更糟糕的是，这些学生还有近三个学期的学业，这一年半的时间，教师怎么教，学生怎么学？如果还是按照课程标准上，按照正常的进度完成教学任务，那么，学生将会处于怎样的学习状态，教师将会处于怎样被动、尴尬的教学状态？

    在另一所随迁子女占90%以上的学校一位有21年教龄的教师形式俱全、内容充实的课上，参与课堂活动的学生也只有少数几个。这样大的容量，就那么几个学生参与，是否意味着其他学生也都已经掌握了？据该任课教师反映，她的班级三分之二的学生，学习都不认真，有一半以上学生甚至连作业也交不上来。

    像这样的学校，笔者还走访了另外五所，发现一些学校学生英语学习成绩特别差。如有两所学校初一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成绩显示：

    A校初一年级8个班级320名学生，合格率为47.8%；其中两个特色班，一个为88.1%，另一个为38.67%；6个平行班及格的学生仅为40名，合格率为16.67%；平行班40分以下的为80.4%，193人；30分以下的为183人，占76.25%；20分以下的58人，占24.17%。

    B校初一年级7个班级280名学生，合格率为40%；其中三个特色班，一个为88%，另一个为77%，还有一个为28%；其他4个普通班平均合格率为21.75%，及格学生为35名。

    五所学校每个年级大多都有8个班级，每班大多都有40名学生左右，除了2个特色班以外，其他大多都为普通班，而普通班中也有分层，至少有3个班级学生成绩是极为低下的。

    初略统计，七所学校初一年级共54个班级，每所学校即便有3个成绩极差的班级，那么，每班以40个学生计算，扣除至多15%成绩合格的学生6名，这些学校初一年级成绩极差的学生就有714名学生，而这只是初一期中考试的成绩统计。若他们升入初二或初三，这些班级的及格率会更低。可见，随迁子女的教学问题已经相当突出，必须加以及时解决。

    反思根源 找寻出路

    笔者走访的七所学校，随迁子女学生占比超过了85%，其中五所学校超过90%。那么，这些学校教学困难的根源在哪里呢？

    多名教师反映，绝大多数随迁子女学生之前在农村小学没有学过英语，他们中尽管有些在城市随迁子女学校学习过，但这些学校却没有专业的英语教师；进入现在学校之前，他们很少会在公办小学接受较好的教育。现在，虽然他们可以就近入学读书，但由于前些年的学习脱节，还是给初中的教学带来了很大的困难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，随迁子女的父母往往都是从事较为艰辛的工作，每天起早摸黑，为谋生计，很少有时间关照孩子的学习，而且家庭居住情况很差，缺少学习环境，不少孩子甚至连做作业的写字桌都没有，学生只能全靠在学校的时间学习，可因为基础差，没有时间保障，他们学得会更累，不少学生因此就自暴自弃。

    教师们另外一个比较集中的看法就是，课程标准规定了教师应完成的教学任务，但这些要求远远高于他们学生的实际，学校领导又无意改变现在对学校的考核标准，以致教师无法在现有的情况下对学生的教学重新设定标准，降低现有教材难度和减少课堂教学容量，因材施教。结果一方面导致了教师每天的工作量大大增加，疲于应对学生的死记硬背，另一方面在教师盲目驱使和压制下，学生每天有做不完的作业，背不完的书，长期在功课的压力下，体质下降，越学越累，最终导致了放弃学习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一些教研机构不但不鼎力相助，而且还支持乏力，让教师们更加难以摆脱困境。

    对于学校教学困难的根源，校长们也做了反思。

    他们普遍认为，自己学校最好的特色班总平均分，往往也不过是普通学校普通班级的水平，所以希望能促进中考制度的改革，把毕业考与中考分离开来，把毕业考的权力放归学校，重视学生的素质教育，重视学校的实际，实行对学生的综合评价；希望考试能符合学生的实际，降低难度，对于不同的学校要设置不同的衡量标准，而且不能仅仅以学习成绩来衡量学生、衡量教师、衡量校长和衡量学校。

    他们谈到面临的窘境：尽管能够体谅教师工作的辛苦和学生学习的压力，也想力求改变这些现状，但课程标准、地方考试说明、上级考核标准都无不束缚着手脚，只要稍作一些变革，就会出现问题，学校改革难度太大——譬如，按照学生的学习实际，降低学习的要求，制定学习的目标和评价标准，这虽然是因材施教，对学生有效，但上级部门会追究学校不按照课程标准实施的责任。

    他们也在思考出路，力争在有限范围内做些工作，譬如重视学生的养成习惯教育，建立校本文化课程，探索课堂教学改革，想方设法促进教师队伍的建设，渴望教研机构的智力支持；建议自主建立学校联盟，把这些命运相同的随迁子女校结合起来，针对共同的问题进行探究、分析和寻求有效的对策。但他们也承认，尽管这些改革对学生成长和教师进步以及学校发展都有作用，可起不到根本的作用，因为校长办学没有足够的办学自主权，很难办好学校，再说，目前这么大的随迁子女教育问题，仅仅靠一所学校确实是难以解决的。

    加强调研 多方探索

    从目前教师和校长反映的问题来看，破解大比例随迁子女所在校的教学难题，需要从内部改革上解决课程改革、学生教育、教师发展、教育管理等难题，从外部环境上解决考试制度、学校衡量标准和学校办学权等问题。

    七所学校有一个共同点是，随迁子女比例平均高达85%，学生原籍来自多个省份。为此，这些学校加强调研，基于数据分析推行办学策略。如有的学校根据数据，分析出随迁子女自信心分值不高，但动手实践能力分值很高；有的学校根据学生思维发展规律的数据分析，开设了科学探究课；还有几个不同学校根据各自情况分别推行了艺术特色课、地域文化融合课以及职业认知课、家园学校等，均取得了很好的办学成效。同时，学校也认识到，必须要进一步加强问题导向的研究，提高系统思考的能力，更为务实地按照区域教育、学校特点开展工作。而作为定点吸纳随迁子女学校的校长，应能发扬科学精神，运用科学方法，带头走专业化发展之路，并能深入到学科领域，提升师生的自信心、幸福感，在做好学情分析的基础上做好师情研究，积极对接职业教育，做好学校的发展规划。

    这些学校在探索中也改变了“课标一统天下”的传统观念，把“为了一切学生的发展”落到实处。对于随迁子女，学校需要因材施教，而不是拘泥于教材的要求以及课程标准的要求。适合的教育不是适合课程标准的要求，而是要适合学生的发展。如有一所中学英语备课组统一思想，针对学生实际，放慢初一起始年级的学习进度，循序渐进，取得了较好的效果。

    为了保持教师的心理健康和积极的工作状态，有些学校依托附近医院，开设对教师有针对性的讲座，帮助他们调节心理状态，定期为教师做身体健康检查以保持教师的身心健康。为了填补随迁子女家庭教育的缺失，有的学校将教育工作向家园化延伸，建立家园学校，让学校里的教师做孩子们的“妈妈老师”，承担起随迁子女的部分家长责任，加大帮困助学力度，延长教育服务时间，提供安静的学习环境，进行义务家教。对极端困难的个别学生，学校甚至安排住宿，免费供应一日三餐。这样，使得学校所有的学生在校都能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，不再流入社会去寻找慰藉；而他们的家长则都能安心工作，不必过于担忧子女的安全与成长。

针对七所学校的教学弱势，当地教育局也牵线搭桥，帮助结成固定的帮教学校对子，通过师资双向流动，加强薄弱学校的师资水平，提高其教学质量。当地教师发展中心培训重点也注重教师的课程教学、教材把握和教学方法的培训，把讲座的形式改变成课堂教学的现场指导，通过互动交流的直接形式，提高教师把握课堂教学的能力；同时，注重对教师把握教材能力的培训，让教师把自身对教材的理解展示给大家，与课程标准的要求做比较，与专家的点评做比较，深刻领会教材的使用意义；还针对学生实际进行对教师培训，探索对于不同的学生采取怎样的方法、教授怎样的内容以及如何才是适合学生实际的教学。当地教育科研机构则对随迁子女集中的学校加强调研，建立学校联盟委员会——委员会成员由专家、学科优秀教师和督导员等组成，联盟学校通过定期交流、合作，帮助教师提高教学能力，改进教学方法，增强对教材的处理能力。（作者张志峰系江苏省苏州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兼职教研员，陆丽红系苏州市第三十中学副校长）